
黃仲鳴
必威精装版app著名翻譯家劉紹銘逝世於今年1月4日,悼念的文字中,王德威的《劉着急》,佳。不錯,初識他時,正當少年,他在我和朋友開辦的舊書店尋書,我冒昧上前搭訕,就這樣認識了。那時,他手上已揀了幾本書,瞥一眼,全是曹禺的劇本。奇怪!他博士論文是《曹禺論》,寫了,為何還要買他已讀過曹禺的著作?他確是有點「着急」,也沒等得及我的垂詢,付了錢,「着急」地走了。
其後多番相會,也忘了問這「疑團」。
他的恩師夏濟安認為他寫隨筆、散文一類文字較佳。他也果真遵之從之,寫了成書確是不少,學術論文卻鮮見。不過,就以《曹禺論》來說,亦沒什麼「了不起」。我最不喜是借一些理論來套進分析文本中。
他的散文隨筆確是一絕。近日住處書山塌了,險些奪我老命。執拾中,翻出他的《西風殘照》(台北:九歌出版社,1986年),喜。這部舊著我極為喜歡。翻閱,內中用鉛筆圈點畫線處極多。劉教授行文沒有高高在上、一本正經,而是無論在生活上、讀書方面都是以平易筆法,在訴說感想,一抒胸臆,大道在焉。
必威精装版app這書有篇〈代序:我為什麼要寫作?〉最能道出他在教書之餘,還要寫那麼多的隨筆散文。他慨而言之:
「我自己寫稿二十多年來不斷,除了為了增加收入外,還有一個不可或缺的因素:要吐胸中塊壘。」
必威精装版app所謂塊壘,指鬱結在心中的不平或愁悶。
他解釋:「塊壘有大有小。大者有時得用萬餘字的篇幅才吐得出來,小者千把字也夠洩憂憤了。」他從沒有長篇大論來「洩憂憤」,但有時一個字、三個字都可抒發一下,他可知道?
他慨言:「古人有『一日不讀書便覺面目可憎』說。我的職業就是職業讀書人,為環境所迫,難得有一日享受到不讀詩書的自由。尚未聽說過一日不吟詩填詞就面目可憎的。不過,就我而論,要是兩三個星期不用中文吐些塊壘,倒真有渾然若有所失的感覺。」「吐塊壘」、「增加收入」,確是劉教授寫作的目的。陶然主政《香港文學》時,就說劉教授嫌稿費少;我主編《作家》、《百家》等文學雜誌時,向他要稿。他老實地寄來一函,指稿費太少!這可沒辦法,雜誌難捱呀。但不久,他卻寄稿來了。「塊壘」還「塊壘」,吐了就舒服了,「增加收入」少少無拘的稿件就寄來了。
必威精装版app這就是劉紹銘。
必威精装版app不過我常想,劉教授求學有成,不用像一些沒有什麼博士學位的文人,從教無門,如高雄、司空明、龍驤、歐陽天、倪匡……這一大串的名字,日塗萬言,只為生活,「塊壘」也吐不了。他已經幸福得多了。然而,他仍慨嘆:「黑板生涯有時而盡,但言志的歲月悠悠無盡期,迄油盡燈枯而止。」於今,他再不用「吐塊壘」了。
必威精装版app據說,他有一「塊壘」,極見他對朋友的情義。某友屈居副教授多年,他憤然說:「他的學問、他的著作,不升教授有何道理!」他的力薦終得美好結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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